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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:情根深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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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蘭豐意拉著玉珂在氈房間繞來繞去,走了好一會兒,兩人終於閃進了一間氈房。

氈房內燈光很暗,玉珂只看見氈房裏掛著一張弓,其他地方的裝飾卻是和闕氏屋裏是一樣的。

而毯子上躺著一個人。

玉珂看向賀蘭豐意。

賀蘭豐意松開玉珂,輕輕走上前去,伸手想替那人蓋好毯子,誰知剛碰到那人,那人猛地一翻身,握著匕首就刺。

賀蘭豐意躲閃及時,卻還是被劃了一道在手臂上。

“賀蘭豐意!”玉珂上前。

那人是個老婦人,頭發花白,手顫顫巍巍握著匕首,滿臉都是懼怕和戒備的神色。聽到玉珂喊“賀蘭豐意”,她一楞。

“小意?是小意嗎?”婦人問。

賀蘭豐意一只手輕輕握住婦人手裏的匕首,一只手點了燈,柔聲說,“是我,娘,是小意來看你了。”

玉珂驚訝,娘!

賀蘭豐意的娘不是死了嗎?

那婦人聞言,忙的送了匕首,抓住賀蘭豐意問,“小意,真的是小意?你回來了?”

賀蘭豐意將匕首放在一邊,“是,回來了。娘,你拿匕首做什麽?”

“你不在,六兒也不能一直陪著我,我怕有人來害我。”

賀蘭豐意眼神一暗,聲音卻沒有變,“怎麽會!六兒會護著你,他和老烏學了些功夫,不怕人來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小意,我傷著你了?”那婦人擔心地問。

賀蘭豐意笑說,“沒有,你傷不著我。只是劃破了衣服,你替我補補。”

玉珂正想說話,卻看見賀蘭豐意搖頭,這才知道他娘的眼睛瞧不見,賀蘭豐意不想她擔心所以騙她。

那婦人笑了,轉身去拿針線。

賀蘭豐意一邊脫衣服,一邊說,“娘,我帶了個人來看你。”

“誰?六兒?不對,六兒話多,早說話了。阿海?”她一邊猜,一邊接過賀蘭豐意的衣衫,摸索著找破口。

玉珂見她摸到破口,用手指撚了撚,盡管上面沒有多少血跡,可玉珂註意到她手指摸到血跡的時候微微頓了頓。

“我給你慢慢補。你披上毯子,別著涼了。”她笑著說。

這對母子都在騙人。

一個騙她自己沒受傷,一個騙他自己不知道。

“你帶了誰來?”

賀蘭豐意朝玉珂一笑,說道,“玉珂。”

玉珂忙的開口說,“失禮了。”因為不知道如何稱呼賀蘭豐意的母親,玉珂只能說這句話。

賀蘭豐意笑起來,說道,“失什麽禮?我娘就是你娘,叫娘。”

玉珂震驚,忙要解釋。

賀蘭母笑了,滿臉的欣喜,放下了針線,“小意?當真?何時的事?六兒也沒有說起……”

玉珂見她這樣歡喜,一時竟然不忍心說破。

賀蘭豐意說,“六兒還不知道,你是頭一個曉得的,可不要告訴他們,回頭我生了胖小子嚇死他們!”

賀蘭母咯咯咯地捂著嘴笑。

玉珂嗔他一眼。

賀蘭豐意卻得意的挑了挑眉。

“玉珂是嗎?”賀蘭母伸手。

玉珂忙的上前去握住她的手,笑說,“是,是玉珂。”

“小意……小意過去活得太苦了,都是為了我……是我對不住他……”賀蘭母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,“但是好在,現在有你陪著他了。”

玉珂被賀蘭母感動,又加上自己的經歷,也難過起來,動情地說,“你,娘放心,我會照顧他。”

“好女子!好女子!”賀蘭母笑著連連點頭,她松開玉珂,從手腕用力扯下來一個玉鐲子,說道,“這是小意的爺爺給我的。他不許我跟著小意的爹爹走,可我還是走了。我選錯了人,但我知道,小意沒有選錯,你是個好姑娘。”說著,賀蘭母就把鐲子往玉珂手上套。

玉珂大驚,忙要推辭,“這,我……”

賀蘭豐意朝她搖頭。

玉珂看著賀蘭母的神色,她是在將自己最不放心的兒子交給一個人,是將她最寶貝的東西交給自己!

我把小意交給你。

玉珂心軟,想著先收下,回頭還給賀蘭豐意也就是了。

雖說是演戲,可玉珂還是頭一次收這種禮物,有些羞澀的說,“謝謝娘。”

賀蘭母聽了,歡喜極了,套好鐲子後拍了拍玉珂的手背,又摸索著給賀蘭豐意補衣服。

玉珂回頭,看見賀蘭豐意站在水盆邊用布擦著被劃傷的傷口。看他笨手笨腳,忍不住走過去拿了過來。

賀蘭豐意笑了笑,不再動。

玉珂一邊擦,一邊低聲說,“你娘可不傻,衣服上有血跡,她早知道了。”

賀蘭豐意點點頭,“我知道。”

玉珂剛想問,他又說,“可她不知道我知道,就夠了。”

“小意,好了。”

兩人一起回頭,賀蘭豐意朝玉珂一笑,走到母親身邊蹲下,“這麽快?我穿上。”

賀蘭母笑著替他套衣衫,手不小心摸到上次在樹林裏玉珂刺的傷疤,一楞,急急問,“這是什麽?”

賀蘭豐意平時腦子轉得快,可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

玉珂忙說,“前些日子我被狼追,豐意為了救我被抓了。”

賀蘭母聽了,稍稍放心了些,朝賀蘭豐意說,“你們都要小心。春天要到了,狼又該嚎了,玉珂是女子,她出去的時候你可要跟著,不要讓她受傷了。”

“我知道,放心罷。”賀蘭豐意點頭,“娘,不早了,你睡罷,我守著你。”

“守著我這麽多年了還不夠?陪玉珂去罷。”賀蘭母嗔道。

玉珂臉一紅。

賀蘭豐意看她一眼,笑呵呵說,“這麽急著抱孫子?那行,那我走了?”

賀蘭母聞言,手卻緊緊抓著賀蘭豐意的衣衫。

賀蘭豐意笑說,“快躺倒,我不走。玉珂也陪著你,我們和你說說話。”

賀蘭母有些愧色,“玉珂,你不會怪我罷?”

玉珂忙說,“不會!我也想陪你說話,你快躺下罷。”

賀蘭母心滿意足躺下,閉著眼說,“小意,老烏年紀也不小了,怎麽也不見他有中意的姑娘?我還以為他會在你前面生個娃娃給我帶。”

“他?他瘋慣了,誰家姑娘喜歡那醉鬼!”賀蘭豐意嘴上罵著,可眼裏卻滿是暖意。看得出,他是真的把這些人看做在乎的人。

“那不能這麽說,你性子這樣,玉珂不也喜歡?”

“這樣?娘,我怎樣了?我英俊瀟灑、風流倜儻、英勇無敵,稀罕我的姑娘多了去了!”

玉珂翻個白眼。

賀蘭母打了一下賀蘭豐意的手臂,“都有了媳婦了,還說這種話!記著,要對玉珂好,不許再胡鬧了!你若是欺負玉珂,我第一個不饒你!”

“我欺負她?”賀蘭豐意回頭看一眼玉珂,“她倒是沒少欺負我。”

賀蘭母蹙眉。

“好好,放心罷。娘,明日我就綁了老烏去挑姑娘,管她胖瘦,對眼了就直接送進洞房!你快睡罷。”

賀蘭母嗯了一聲,忽的又說,“昨日阿海騎馬摔了一跤,也不知道要不要緊……回頭你……”

“知道了!那小子命硬,死不了。”

賀蘭母還想說話,玉珂開口說,“娘,快睡罷,這些事交給我,我明日就去看阿海。”

賀蘭母滿意的點點頭,說道,“小意,少喝酒。”說罷就閉上嘴不再說話了。

聞言,賀蘭豐意想了想,扯了自己的衣衫嗅了嗅,吐吐舌頭,朝玉珂口語,“一身酒氣!”

玉珂忍著笑朝他做個鬼臉。

兩人等了一會兒,聽到賀蘭母呼吸變重,這才輕手輕腳出來了。

一出來玉珂就笑睨著賀蘭豐意。

賀蘭豐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說道,“你這麽看著我,想幹嘛?”

“沒想到你在你娘面前這麽乖!她說十句,你一句都不敢逆了她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賀蘭豐意的道謝前不著店後不著村,可玉珂卻說,“謝什麽,我只是不想讓她不放心你。”

“誰謝你這個?”賀蘭豐意道,“你本來就是我媳婦兒,我用得著謝你嗎?”

“那你謝我什麽?”

賀蘭豐意扯了一根狗尾草拿在手裏玩,“我謝謝你沒有怪我之前騙了你。”

玉珂恍悟,“我是想來著,可又想著你有你的苦衷,你娘還活著是件好事,我也沒緣由怪你。可此事對左賢王,甚至對匈奴的影響可不小,若是我,我也會把她藏起來。所以不想怪你了。”

“居延海不如祁連山、焉支山、月牙泉美,可我覺得我娘在這裏更安寧。那不是祁連山的花、焉支山的月、月牙泉的水換得來的。”賀蘭豐意頓了頓,眼中透著不屑說,“也不是那個男人可有可無的關心能換來的。”

“你做的對。”玉珂道。

“可你有沒有問過你娘,她想不想見你阿爹?”

“在我娘心裏,他已經死了。”

玉珂點點頭,呼出口氣說,“你娘這樣生活一輩子,其實也不錯的。”

“還‘你娘’‘你娘’的喊?剛才誰叫‘娘’叫的這麽順嘴?”

玉珂聞言,又羞又氣的說,“我那是不忍心傷害她!”說罷就想把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。

賀蘭豐意一把握住她的手,“別取。”

玉珂看著他。

“過去我在奴隸場裏有今天沒有明日,這一刻和你說話的人下一刻就倒在血泊裏。你不會明白那種感覺,你怕的不是死亡,而是沒有希望。你在黑夜裏漫無目的的前行,不知道何時才能看見光亮。所以我活的灑脫,因為我不知道哪一天,我就會是躺在那裏的那一個。”

玉珂聞言,不說話。

賀蘭豐意繼續說,“每個時辰都有人死。一個時辰,兩個時辰……現在我們在這裏說話的這一刻,說不定又死了一個、兩個……”

賀蘭豐意看著玉珂,“現在我看著沒有那樣的危險了,可你是知道的,皇宮遠比奴隸場更血腥、更骯臟。指不定明日我就死了,明日不死,後日呢?指不定後日你醒來的時候,就看見我……”

玉珂一把捂住他的嘴。

賀蘭豐意眼裏神色覆雜,有期盼、有隱忍、有無奈,更多的是赤裸裸的愛。

玉珂道,“我希望你活著。有明日、有後日,有無數個日子。每一日我醒來,都能看見你朝我笑,你能答應我,一定做到嗎?你做得到,我就一直帶著鐲子。”

賀蘭豐意聽了,拉開玉珂的手,問道,“若是我一直活著,你就一直戴著?”

玉珂含笑點點頭。

賀蘭豐意何等聰明,玉珂這樣一說,他立馬就明白玉珂已經心系於自己,那手鐲是娘給媳婦的,她收下了!

賀蘭豐意猛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,一把抱起玉珂,“我——要——活——著——我——要——活——著——”

玉珂咯咯咯地笑。

她不知何時起,賀蘭豐意就停在了自己心上。玉珂始終堅信,這世上總會有一個人,無論何時何地,一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。

她覺得她找到了。

夜晚的大漠狂風陣陣,旁邊的匈奴人還在載歌載舞,老烏和六兒喝得站都站不穩;阿海左邊抱著個姑娘,右邊還偷瞧跳舞的女子;軍臣不喝酒了,卻默默坐著、看著。

而這裏,一男一女相擁在一起。

男子毫不顧忌的放聲大笑,好似厚重的鐘聲,女子嬌羞歡喜的偷偷笑著,就像銀鈴響起來一般清脆。

玉珂看著賀蘭豐意的笑顏,覺得往後的日子一定都會像他胸膛一樣寬闊,像他的笑一般晴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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